素

雪里红芹菜:

*旧文整理

 

 

08. 事端，沉睡与魔法阵

 

清晨，阳光强烈的照射在皇宫松树团团的绿雾上。天空澄澈透亮，充满了生机。

正值三月，迎着朝阳的尽头是黑桃大陆最美的地方，河面流水匆匆，花开遍野。多如海洋般的玫瑰都跃动着绚烂的生命和思想。莬丝子绕上红瓦房顶，仿佛一小团绿焰在燃烧。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特训，王耀勉强掌握了基本剑术。如果没有战争爆发，他进步的速度还是很令人满意的。亚瑟见他的剑术差不多能摆上台面了，就丢下他专心处理政务，发给王耀一小支部队去城市巡逻。

“喂，为什么要剥夺我睡懒觉的权利？你这个恶毒的统治者！”

亚瑟面无表情地把正在办公桌上捣乱的小金龙阿尔弗丢给王耀：“恶毒的是这家伙，不是我，再不带他离开这里所有的卷宗都要被撕烂了！还有，尊敬的王耀阁下，巡逻本来就是你的任务，请不要逃避自己的责任。”

王耀扁嘴，和阿尔弗大眼对小眼。后者用唾沫朝他吐了个泡泡，这副模样不像龙，反倒像只小螃蟹。

目前，由于国王年幼、骑士长重归黑桃国，都只能行使小部分权利。皇后集大权于一身，命令自然至高无上。亚瑟怕对方不听话，说了要给某人点颜色看看。

认命之后，王耀骑着白马Alex晃晃悠悠出了城堡，阿尔弗跟在斜上方扑棱扑棱地拍着翅膀，四处打量。

王耀跟晨起做买卖的居民打招呼：“早上好，今天出摊还顺利吗？”

黑桃国一直四季如春，陆地背后的山脉隔绝了来自北面的寒意。阳光普照的地方都残存着间续性的夏季，树荫底下却是沁人心脾的蕴凉。尾冬过后，田野里种下的麦穗已经饱满得像风信子的花苞一样，在透明无色的空气中展现着自己活泼的金色。

一个支着烤烙饼摊的半羊人见到王耀时激动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很有精神地答道：“是的，骑士长大人。今年的收成相当好。”

阿尔弗被不远处飘散的银米鱼馄饨香气吸引了过去，还没等王耀掏出钱袋，它已经满眼晶亮的坐在摊子前看着身材火辣的老板娘，以及等待着自己的馄饨。

一家制作酢浆草饼的磨坊主老太太也跟着出来围观国王和骑士长，笑呵呵地说：“有皇后殿下魔法阵的辅助，麦子种得一年比一年多，我们很谢谢他的恩德。”

王耀一边给阿尔弗掏钱，一边在心中默念：是吗，那头凶巴巴的狮子法力很强大的样子？他只知道对方体能很好，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年头魔法和物理双修的法师不多诶......

“骑士长阁下，皇后殿下急召您回宫。”一位穿着黑色重甲的牛头将军从乌拉诺斯城桥上匆匆赶来。它的嗓门极粗，比数门阿尔卑斯长笛齐奏还要浑厚沉重，惊吓到了不少路人。王耀他们还没来得及深入城中小巷，就站在主干道上，倒也近，便应声回头，问道：“怎么了？”

“不清楚，殿下只是说有要事。”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王耀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他上班的时候还惨，最起码他的外国老板不会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他。

“阿尔弗，走啦，明天出来再给你买，我得去趟国库多拿点钱。”

某龙从空碗里抬起头，舔舔嘴角的汤汁。王耀几乎一瞬间错觉这货会把国库吃空。这小东西最近在长身体，个子比雨后森林冒出的蘑菇窜得还快。

火速回到皇宫之后，金碧辉煌的房间里却空无一人。王耀沿着画廊一路走一路寻，除了胜利女神的雕像在阳光下展翅欲飞，别无一物。他来到亚瑟的卧室，只见被褥整齐，也没有人的样子。空气中飘动着可见的尘埃，安静落在洋红色天鹅绒布上。

“咦，把我叫来的是他，不见踪影的也是他，人呢？”

王耀从旁边的房门中走出去，迎面撞上一个侍卫，便把他叫住问话：“那头金毛狮子呢？”

侍卫是个老实的半人马，一脸诚惶诚恐地回禀：“皇后殿下在中央议会厅内，还有很多朝臣大人。”

那自己岂不是最迟一个到的吗？

王耀来不及向侍卫告别，调头撒丫子就跑。大约跑了半刻钟，他气喘吁吁地抓住另一个侍卫：“中央议会厅在哪？”

约莫十分钟左右，会议厅的大门被訇然退开，只见大厅内零碎站了几位重要的朝臣，齐齐回头看向王耀，点头致意道：“骑士长大人。”

王耀尴尬地朝他们挥挥手，轻手轻脚地随关上门，目光落在了厅内中央一张无比巨大的圆桌上。

“这是什么？”

“是一封来自海岸哨防所的塘报，骑士长大人。皇后殿下看着内容可疑，便召集我们这些老臣前来议事。”

“那某位皇后呢？”

话已至此，几位臣子的神色骤然黯淡了下来。其中一位指了指议事厅的准备室，轻声道：“我想，殿下应该在那里等您。”

那扇门虚掩着，敞开了一条细窄的缝，从缝中争先恐后地涌出很多温暖的橙黄光芒。王耀慢慢走过去，手扶上金属门把上没由来地变得冰凉。

在那间不大的屋子里，他看到了亚瑟静静地躺在房间中央的石床上。他一袭繁华礼服，左右手相握，怀中放着一直不离手的魔杖。手指上除了玉戒之外，还有一枚王耀上次送他用灯芯草编制的指环。

他面容平淡，像刚刚从森林中狩猎归来，笼罩在一片似洒满金粉的空气里，一言不发。周围安静得妙韵嫣然。

王耀在屋子里找了找，从花瓶上摘下一朵漂亮的雏菊放在亚瑟的鬓边：“喂，你怎么不跳起来骂我？我迟到了。”

阿尔弗不知何时被侍女抱了来，蹲在亚瑟的脚边抬起后腿挠下巴。它眼睛比王耀尖，看到亚瑟口袋里有一封没有拆过的信，便一口叼了来甩给王耀。

 

致尊敬的骑士长阁下：

展信好。

这封信我落笔于709年（三年前），长达几百年的诚心祈祷让我一直庆幸活在有你的梦里。我相信你会在某个瞬间出现在我意料不到的时刻；你也要相信你出现在黑桃国绝非偶然。

这几百年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理整个国家，阿尔弗还没有到重生的时机，我必须等到你出现才能迎来下一个轮回。如你所见，我的魔力已经陷入了枯竭，魔法阵不会维持太久，黑桃国的防御能力将会下降到几百年来的最低水平。我要你做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你的身份。别担心，我会帮你渡过这一困难的时光，但接下来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前几个月我去了一趟阿特拉法山，带着你的佩剑去寻找传说中深藏在山脉内的预言女神，想知道你在什么时候出现。女神在冰层中现身，她对你只字不提，却预言了一个三年后的灾难。

我想上天不会如此不公，于是惊喜地期盼你会在三年后出现。

你还记得你离开的那天吗？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你还在沉睡。我凑近你，听见了你的呼吸，越过你的脸庞看见了很多深刻而纯粹的东西。看到了共同走过的长河，还有那些我们未曾度过的日子。当我端着蜂蜜蛋糕来喊你起床的时候，你就不见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东西。

我把这些记了几百年，是时候该忘了，我很累，累到不想再等你了。当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陷入了轮回之中，很抱歉让你独自挑起重担，但是为了黑桃国，我绝不退缩。

我等到了吗？

你是否看到了这封信？

你......还会喜欢这个国家吗？

 

王耀深深地吐了口气，把这种纸扔在某人的脸上，骂道：“不要脸，大难之前自己临阵脱逃，凭什么把国家丢给我一人？”但他说着，慢慢搂紧阿尔弗，连手指都在颤抖，“今天早上还那么凶，一点也不像要轮回的人.......骗子。”

“骑士长阁下。”门口有老臣轻轻敲了敲门，“皇后沉睡前留下一封内容可疑的塘报，再三告诫您一定要亲自过目。”

“拿来吧。”

王耀接过那封军绿色布面内装载的羊皮纸，一目十行，皱着眉抬头：“海潮异常，一日之内海岸线后退数十米？”

“是的阁下。哨卫来报，他在昨日上午看到了在海面上掠过的灰色刺状物，原先那以为是海洋动物的脊背，但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在海水里徘徊数次不退，直到在中午十二点后齐齐消失。”

“这就奇怪了啊，你们身为老臣，可曾见过这种现象吗？”

一个留有山羊胡子的花甲老人拄着拐杖唏嘘道：“大约是586年间，皇后殿下曾带领军队击退了来自南方海域的巨人和魔兽。它们试图掠夺我国的国土，力量悬殊。但好在殿下给军队下过死令，不退来敌誓不罢休，罄尽魔力这才把它们赶了走。那场仗打得惨呐，几乎折了大部分的军队。”

那一仗名叫波地海役，记载在黑桃国淀满尘埃的史书上。史官用的笔墨都是血一般的色彩。在昏暗的烛火下教人看得心痛。

王耀两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目光落于黑桃国的地图，生热发沉。

“你们说......它们会不会又趁此机会卷土重来？”

莫非，预言女神所述的灾难就指此战？国王年幼，皇后沉睡，骑士长身为人类又重新降临至黑桃国，是纵观千年历史来国力最空虚的时刻。

四周天光暗淡，原本在国内笼罩的祥和安瑞的气氛连退几分。魔法阵在亚瑟彻底沉睡后失效，没了保护，来自北方的寒气席卷而来，连叶梢上都凝结了一层雪白的冰霜。

起风了。

王耀站在隔窗前，骑士长紫色的衣袍迎风飘动。他转头命令道：“召集第一分队随我去海边巡视。第二、第三、第四分队按照时刻等分轮流换班，严格监视海边的一举一动。自现在起，违抗命令者，格杀勿论。”

他手中的剑穗被风吹散，扑打着腰间。阿尔弗扯了扯他的袍角，让人把他抱起来。王耀摸摸对方身上整齐漂亮的鳞片，轻轻道：“亚瑟没有后退，我们也不能后退。为了黑桃国，是不是？”

“嗷呜（当然）。”

 

 

 

09. 蛇毒，暴动与那片海

 

南风渐起，本应该是风雨飘摇的水季，却从溪涧到长河一片干旱。田地里种的庄稼近乎枯萎至死，皇城郊区内外颗粒无收。海岸线在两天之内后退百米，在沙滩上留下大片大片渴死的鱼虾，海平面上甚至笼罩了一层黑色缭绕的烟云，迅速钻入水底又升腾起，仿佛无数条会扭动的章鱼触肢。

沿着布罗达护城河轮班站了不少执勤的守卫军，剩下的一部分负责给百姓分配水和粮食。王耀站在议事厅内，背靠墙壁双手环胸，正对几位议论纷纷的朝臣。

“骑士长大人，如今国库内储备量仅仅只能让百姓再支撑半个月左右。粮倒还好说，早三月的青稻已经屯与仓内。但水是个大问题，没有水，人根本无法活下去，更别说作战了。”

王耀含着一抹冷笑点头，抬起下巴指了指桌子上摆放的地图：“这不是很明显，对方想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国家消灭。第一步，就是从水源开始。”他转头对人吩咐道：“我让御医去查海水成分，有什么结果吗？”

腿脚不利索的御医老头被侍女扶着站在房间右侧，被王耀点名之后耷拉的眼皮一撩，活像个老乌龟，慢悠悠答道：“大人，昨日老臣翻了数本古籍资料，这才发现海水里被下了一种远古巨蟒所用的毒素。味甘、腥，色蓝黑，性烈毒，曾百年前的波地海役中出现过。”

王耀想了想，用他在21世纪中得到的经验分析道：“远古的蛇毒出现在近百年的战役里，你觉得可能吗？如果不是敌人用了某种特殊手段得到这种蛇毒，那就是敌人与这条蛇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大人言之有理。”

“几百年前亚瑟打仗的时候遇到过什么蛇形怪物吗？”

“是，当时士兵几乎都中了蛇毒，殿下不得不用魔法为他们疗伤，这才罄尽魔力，好不容易击退敌人但未斩杀得了那条巨蛇。”

王耀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肘臂：“喏，这就是了，这家伙逃走之后，算计着要卷土重来伺机报复呢。”

一名哨卫从自己的岗位处跑来，单腿跪在会议厅红色地毯上：“报告各位大人，海边情况有异。”

“说。”

“昨日轮班的巡逻长在海边救起一名落水的男子，对方昏迷不醒。于是巡逻长就将他安置在附近的村民家里。但是今天一早发现那名巡逻长不见了，那名男子也不见了。村民声称自己昨天夜里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某个朝臣一愣，惊讶道：“这种事情也要来上报吗？只是丢了两个人而已，你们有没有去搜查过？”

“等会，是我让他们把海边的风吹草动都报上来的。往往臭鱼烂虾就是从一点淤泥里揪出来的。”王耀摆手道，边拿上自己的佩剑边拍了拍那名士兵的肩：“走吧，我和你到现场去看看。”

几盏茶的功夫后，两驾轻骑抵达那名农户的家里。门口驻守的骑兵见到王耀后立刻下马行礼：“骑士长大人。”

王耀默默地在心中感谢亚瑟之前那通特训，这会端架子耍威风特别适合，他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滚鞍下马，感觉自己帅出新境界！

“那名神秘男子在消失之前只进过这个院子。”

院内荒草寂寂，农舍周围长满了茂盛的野草，灰尘从棱角处滚滚而来。王耀环顾了四周，皱眉道：“怎么像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户主呢？”

“不知道。连同户主在内一家六口人好像一起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院子不大，中央有一口井。明明周围杂草丛生，但是水井附近的植物全都枯萎了。王耀探头看了看，觉得情形不太对，叫人打一桶水上来养两条鱼试试看。

“把这桶水送回皇宫，放在远离阿尔弗的地方。”

忽然，天色陡然之间暗了下来。刚转入春季没多久仿佛转眼又回到了隆冬时节。海浪汹涌不止，风也是刺骨的冷。王耀吩咐了驻守的将士多穿一点，便阴着脸赶回皇宫。满城都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事情很快有了结果，御医分析井水中与海水中掺杂了同一种毒素。本来钻井汲取的是地下深层的水，与海水隔离，不会有太大威胁。但如今毒素已经顺着低下水脉流进了挨家挨户的井水里，而这水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另，那农户一家失踪之谜还未揭晓谜底。王耀下令全国不能再饮用井水，除此之外严禁知情者散布谣言。

但一切措施，未能阻止人心散乱。

“骑士长大人，如果不能找到新鲜水源，皇宫内储存的水量将在三天内告罄。”

“知道了，下去吧。”

王耀在书房中锁眉踱步，感觉心头之事无比纷杂不知从何说起。桌案旁摆了一只金毛狮子蹲姿傲视远方的雕像，王耀看着它，伸手摸摸它冰凉的鬃毛，叹气道：“亚瑟，我该怎么办，你好歹说句话呗。”

不远处阿尔弗趁着没人注意，伸出爪子去撩养在水桶中的那两条鱼，跟猫科动物一个德行。

王耀转头时看见他离得那么近，赶紧吼出声，把小金龙抱在怀里打屁股。

“叫你不要靠近你还过来！你想干什么，有你在我少活十年！”

某龙耷拉着眼皮一脸不屑：不就两条破鱼，本王还不能碰了？

说话间，两条鱼哆嗦着泛了鱼肚白，在桶内横冲直撞直到不能动弹。然而，距离它们刚刚放入井水中才不过十分钟的时间。

王耀跟阿尔弗点头：你还碰不碰了？结果没人回应他。

“在中毒至毒发期间一点异常也看不出来，但是毒发的过程中却会变得十分狂躁，最终死于暴烈的痛苦之中。”御医提取别的动物试验过后，和王耀得出来的结果一致。

“有解毒的药剂吗？”

“的确有，不过那种药并不长在黑桃国内。它们生长在更寒冷的环境内，比如北方极寒之地迦叶农。在一些冰锥里可以见到那些修长、带穗的黄色植物，细长的叶脉上还镶嵌着金黄色的光点。”

王耀一个愣神，找出一张绘满整个大陆的地图摊在御医面前：“喂，老头你说话要真实可信啊。那地方不是在梅花国境内吗？你确定他们会顺利帮我们找到这种药？”

老爷子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得看咱们陛下的造化了。哦，也不是很难找，毕竟这种植物是梅花国的国花。”

 

 

 

 

10. 诺言，博弈与攻坚战

 

深夜，天空中落满了无数薄翼蝙蝠，死死盯着远隔海岸的黑桃皇宫，像鸟一样在云层中涌动。在没有月光和星光的地方，是一成不变的黯淡昏聩，仿佛是天地之间形成的一种囚禁，将大地笼罩在一片阴影下，不留分毫标记。

黑桃皇宫内却灯火通明，重生才两个多月的阿尔弗自己驾驶独角兽的马车，独自奔赴北方寻求解药。它依然是龙的模样，背着一布袋小小的行囊，即将跨越黑桃国的圣湖、翻过五道山，临别时心情复杂。别看它年纪小，却已经学会了撒娇之道，紧紧叼着王耀的衣角不放。

王耀摸了摸它，也舍不得：“路上小心。”

他看着那辆印有黑桃国徽的独角兽马车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内心中一点点升起的伤感随海浪扑碎在沙滩上。离别是短暂的，有些人也是注定要离别的。自己的存在也就是离别的开始，这就是王耀现在心中所想，也是伤感的原因所在。

他不过是一个在午夜中故地重游的旅客而已，该怎么去拯救这个危在旦夕的国家？云海黑如墨色，无法给他答案。只是对于他来说，有一件事是毋庸置疑的——他爱着这里，所有地方，所有人，以及某只睡过头的狮子。

“亚瑟，你给我点信心好不好，我这个人走了慢一点，但是......”

风从森林涛声中而来，凶狠地咆哮着，将一切美好和宁静破坏殆尽。海水正在减退，有什么巨大无比的东西从海底中央隆隆而起。

军队的集合令一瞬间从皇宫内一圈一圈扩散到整个皇城，刺耳严肃，让人没由来地紧张。普通住民们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看见海面上黑雾四起，顿时吓得按防卫军的指挥集中在皇宫中的万人广场上。

“我绝不后退。”

王耀从马厩中牵出那匹黑色骄傲的Petty跨出皇宫城门，身边配了他惯用的长剑，轻巧却坚韧无比。

他手举火把，站在军队前作最后的宣誓：“骑士们，我的话不多。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次赌博，看能否我们活到最后，能否笑着荣耀归来。我身为骑士长，将会拿出我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来捍卫这个国家，分毫不让！所以，只能赢不能输，都听清了？！”

“是！”

当长剑指向天空时，数以万计的“致黑桃国”呐喊声响彻了整个皇城，火把的光影像水流一样涌向被黑暗笼罩的沙滩。

霎时间，从海水里爬上数只狰狞可怖的妖兽，浑身流肆着蓝黑色的毒液朝众士兵步步逼近。它们浑身的皮肤黏稠泥泞，锋利的刀刃砍在上面几乎立刻就陷了进去。当它们冲入士兵阵势中立刻撕开了一条口子，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将士们中有普通的半羊人，有凶悍无比的牛头人还有忠实可靠的人马，他们身披烙有黑桃的重甲，像一波蓝色的浪潮与黑色的妖兽狠狠对撞在了一起。

王耀反手用剑挡开一头冲过来的妖兽，同时自己也被力道震开，整条胳膊隐隐作痛。那些怪物大概两米高左右，似豹非豹，两唇暴突，普通的物理伤害对它们丝毫不起作用。无意间，王耀的火把烧到了一头妖兽的尾巴，对方立刻尖声嘶嘶逃开，空气中残余了一抹烧焦的恶臭味。

“是火！用你们的火把！”

众将士纷纷停下，抛开了自己手中的刀斧，用起自己手中的火把与敌人对抗起来。牛头将军更狠，点上一把燃油兜头朝妖兽最密集的地方浇去，顿时火烧连营。

王耀把弓箭手叫来，让他们在箭头上捆好助燃的油浸布条，在沿途房屋上设下埋伏。要是这些妖兽敢偷袭后方，能打它们一个措手不及，一只都别想放过！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小部分的妖兽趁他们正方战场还在酣战的时候偷偷攀上附近的海崖绕道进入皇城，正好被弓箭手逮住，被火烧到之后立刻化作一蓬黑雾遁入海中消失不见。

初战算是告捷，但事先不加提防中毒的士兵也不少。王耀把伤员撤下带到皇宫里去医治，虽然不能解毒，但是妙手回春的御医能让他们坚持到阿尔弗把解药找回来。

然而，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王耀看着远处海面上用处大股大股的气泡，暗暗握紧手中的长剑——可不是，耗子拖木锨，大头在后边，好戏这才刚刚开始。

 

 

 

11. 复仇，谈判与梅花国

 

接近凌晨时分，一缕星光终于穿破层层黑云照在古老的建筑群中。整个晚上，黑桃军队打退敌人至少十几次，就算是神兵作战也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然而，前来侵扰的敌人都是攻击高、灵敏高的妖兽，弱点很明显，但也非常难缠。等到天亮时它们才悉数退去，还大海一片波涛阵阵。

牛头将军跨过一道低矮的带有弧顶的长廊，绕到某座厚墙后，前来面见坐在地上休息的骑士长。

王耀闭着眼睛，握剑的手指之间残余着凝固的血液。墙壁上有很多小孔，透出丝丝的光，将他置于更幽暗的环境里。

“骑士长阁下，臣来汇报我军目前的伤亡情况。”

“不必了，我心里有数。你通知士兵抓紧时间休息，在今天落日之前向全国征集火油或者松石，无论如何都必须捱到阿尔弗把解药拿回来。”

“是，我这就去。”

王耀点了点头，等到牛头将军铿锵铁甲之声消失后，冷眼看向身边笼缩成一团的黑雾，说道：“你等了这么久，该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的吧？”

“最伟大的骑士果然名不虚传。你法力如此高强竟然能感受到我的存在，看来我该重新审视一下我的敌人了。”

法力高强——个屁啊，王耀现在只是普通人类，剑术也是勉强合格，哪里能感受到这条巨蟒的存在。不过是瞄到了身旁枯草的压痕，猜出了这是蛇类蠕动的轨迹罢了——打仗要开挂，考试靠小抄。

“蠢货。”王耀站起身，剑指隐约成蛇型的黑雾，“你到底要如何？”

“看来骑士长大人记性很差，忘记了几百年前我们之间结下的血海深仇。”

“波地海役？”

“不不不，那是后来的事。”那条巨蟒尝试着人类通用的语言与王耀交流，不过它的声音极为难听，和金属摩擦砂轮的噪声没什么区别。

它绕到王耀身后，阴测测道：“是你，斩下了我父亲的头颅，黑桃的皇后又差点把我族赶尽杀绝。这不是血海深仇，是什么？”

“亚瑟没把你族赶尽杀绝？这男人也太没用了，我回去就揍他。”

“嗬嗬......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据我所知他已经进入下一个轮回了不是吗？以及，你们的国王陛下会在不远处的森林中丧命......黑桃离灭亡不远了。”

王耀浑身一凛，握剑的手慢慢收紧，他瞪着对方黄铜色的蛇瞳，道：“你放屁！”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它化成一蓬黑雾遁入海面消失不见。

被对方提起陈年旧事，王耀怎么努力想都会回忆不起自己的过往。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是怎么成为黑桃国流颂的传奇，除了心中和血脉中流窜的躁动不安以外，他一无所获。

寂静了几分钟后，王耀飞奔至军队营盘中找到随行带的魔法罗盘，一半在他这里，一半在阿尔弗处，遇到突发情况能够指出对方的位置以便增援。

这器具还是亚瑟鼓捣出来的，厚实、软硬适中，特训期间王耀天天被这玩意问候脑袋，都问候出感情了。但在王耀看来，这就是一个不能通话还自带GPS的老爷机。

当务之急，他要赶紧联系上阿尔弗。

几百公里外，阿尔弗为了甩掉几只追兵早就抛弃了马车，骑在独角兽身上脖子里围着行囊拼命往前赶。追它的可不是普通的妖兽，它们不怕光，不怕火，行动格外敏捷就像没有弱点一样，所到之处毒汁四溅，流着哈喇子紧紧追着小金龙不放。

阿尔弗年纪尚小，喷出的龙息不足以放倒屁股后头的敌人。不过他门槛精，专门对着妖兽的眼睛开火，还让独角兽踹断森林中的枯木挡住道路，把妖兽折腾得吱哇乱叫。可招恨了，妖兽看他的眼睛都是红的。尽管如此，阿尔弗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龙崽子，一点也不担心它们会追上自己，反而像在恶作剧似的一路赶一路玩。

渐渐登上山峰顶层，气温陡然变冷，周围变成了白雪皑皑的景象。道路曲折盘旋，不时有落雪滚成大球从山坡上滚下来，很危险，也很难行。

独角兽抬起后腿发出一声长嘶，蹄子刨在冰面上吭哧作响。树林中寒气四溢，枝丫上镶嵌着淡粉色的雪花。穿过森林，越过山巅，就到了与黑桃国毗邻的梅花国。

这就好比从一幅风光怡人恬淡悠静的油画穿越到一张冰冷肃穆满是铅灰的素描。大地晶莹皎洁，所有针状的寒带松木都阴森可怖，似乎随时都有一队白狼骑兵从森林中冲出来。远处的黑色城堡拥有一个极其怪诞的圆形尖顶，厚厚的积雪压着屋顶沿着弧线慢慢滑落至地面。

妖兽喷洒出大团大团的鼻息在空气中立刻凝结成白色的冰霜，与阿尔弗所骑的独角兽仅仅五步之遥。就在其中一头的爪子就要抓上独角兽时，从路旁挥来一只熊掌狠狠地将它拍出十米远。在空气里都留下了筋骨断裂的声音，可见力量之大。

阿尔弗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几道黑影接二连三从自己后面飞过来，噗地一声栽进雪地里。

独角兽不安地在原地踱步，智慧如它们感受到了空气中蕴含的强大和危险的气息。

某龙回头一瞅，看见一头白毛熊晃晃悠悠地从灌木丛钻出来，刚才给妖兽们下绊子的就是它，让妖兽猝不及防被丢出去的也是它，太他妈坏了！

阿尔弗眨眨眼，从对方身上找到一种相见恨晚的熟悉感。

它没有采取任何举措，歪着头看了阿尔弗一会，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从十几里外我就能闻到你身上的龙骚气，说吧，偷偷侵入我国是想干什么？国家间谍？”

阿尔弗不知道它哪来的敌意，便由着性子随口道：“我看你想挨揍想疯了吧，熊叔。”

那白毛熊一愣，眼瞳中流转的浅紫为飘扬的大雪纷飞添上了一抹玄妙的色彩：“我记得，你上一世初次见到我嘴也是这么臭，龙崽子。”

“哦哟，你和我上一世见过？他有没有把你按在雪地里痛打一顿？”

白毛熊咧起嘴角，恶劣答道：“当然见过。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不方便知道。”

说话间，那几头妖兽又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毒液一接触地面便融化了周围的积雪。白毛熊抬起爪子，不管对方到底要做什么、或者要发动什么大招，直接把妖兽冻成不会眨眼的冰棍，杵在雪中的样子滑稽极了。

阿尔弗这才发现，它的眉间烙印着梅花形的魔法印记，白毛根部染着浅金色，长而直地披在身上，在大片大片洋洋洒洒的雪花中格外好认，也很柔软的样子。

“熊叔，难道你是？”

风和雪全都围绕着这头白毛熊飞舞飘洒，片刻之后变成一名身穿华服、气质高贵的成年男子。他的身后一片千年的白桦林，面容安静，遥望着森林后黑云笼罩的黑桃山脉，以及眼前这个小金点一样的蓝眼睛龙崽。

“走吧阿尔弗，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我的皇后已在宫中设下宴席，让我们来好好商榷一下退敌之事。”

 

 

12. 救兵，觉醒与魔法阵

 

黑色的宫门大开，露出与黑桃皇宫华贵庄重完全相反的装潢风格——雄伟壮丽。一条笔直的走廊直通宫廷正门，大厅内圆柱四立，横架着根根拱梁。皇宫圆顶之上设了钟楼，洪亮亘古的钟声在米色的墙壁之间回荡，整座城堡仿佛都产生了共鸣，空旷而幽静，就如这个坐落在白雪中的国家一样。厅堂环绕的雕花隔窗拼接成一座座壁龛，其中摆满了历代朝臣和圣人的遗像。

宴席厅内，国王和皇后的雕像分别设立于房间两旁，粗犷狰狞的黑铁栅栏围绕着雕像脚边，象征着伟大的统治者将邪恶与黑暗踩在脚底，征服一切。墙壁上挂满着骑士长的头盔，用金色、红色、紫色的纹章来装饰。

若是黑桃皇宫的宴会厅有一种奢华瑰丽的氛围，那么这里就给人以一种肃穆压抑的气息，不像宴会厅反而更像一个东正教的礼拜堂。

不过唯一破坏气氛的就是阿尔弗，谁也管不了这头龙。梅花国的国王和皇后安静微笑着看这孩子胡吃海喝，手边摞起的碟子比它身子还高。

“唔？熊叔你干嘛不吃？”

伊万让人再去拿几盘玉米烙来逗它：“你现在还无法变成人身？”

“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再这样跟我说话，解药的事免谈。”

阿尔弗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眼睛往旁边瞟：“换一种说话方式，也不是不可以。”

“很好，你把这两碟东西吃了再和我谈解药的事。”

阿尔弗想都没想到就把碟子抢过来，他觊觎这玩意很久了！但是东西刚入嘴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妈的这不是玉米烙，是金黄色的灯笼椒做成的烙饼。这是阿尔弗第一次觉得自己不用龙息就能喷火。

“喂！熊叔你到底几岁了，怎么比熊崽子还有幼稚？！”

“啊，原来你再怎么转世，不吃辣的习惯还在。”

“我不吃辣和你有关系吗？”

“你再这样跟我说话，解药的事免谈。”

阿尔弗趴在碟子旁边直翻白眼，虽然对方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堵他，但是他才没有输。

“好了，说正事。我之前与朝臣商量过了，决定同意帮你们。但是有个条件......”

小金龙打了个饱嗝，摸摸自己的肚皮，悠闲道：“割地、出钱、租海，你想都不要想。”

伊万婆娑着手指上象征国王的戒指，微笑低语：“当然不。”

此时的黑桃边境，原本大片长着斑点的桤木被战火烧伐砍光。战争所波及的不仅仅是植物，成群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住进了有军队驻守的保护区内。王耀会安排每日值班的士兵，或者他亲自带兵巡逻。到了夜晚执勤工作就会变得特别繁重，只有到天亮才能获得喘息。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忧虑，王耀每天睡觉时都会梦见黑桃皇宫坍塌的画面，然后在一身冷汗中醒来，喝口水定定神。

“骑士长，它们来了。”

王耀闻声从战略书中抬起头，两手撑在桌面上看向门口神色慌张的士兵：“让将军在沿途设伏，把它们引入1号阵地。剩下的人马跟我来。”

“是。”

地面上轰然震动，结构轻巧的木制房屋像细碎的沙石一样颤动着。海底深处传来绝望凄烈的呼喊，仿佛一只困兽被封于海床下。片刻过后，从水中拔起一只独目的巨人，大量海水从它宽阔的脊背上倾泻而下。它长得比猪和人杂交的生物体还丑，鼻孔又粗又大，似两个黑黢黢的山洞。众多行动敏捷的的妖兽慢慢爬上沙滩，和追赶阿尔弗的妖兽是同一种，用火反而会更加激发它们的凶性。

色彩斑斓的巨蟒傲然屹立于海中，看着黑桃士兵丢盔弃甲逃跑的样子，佞笑时活脱脱就是一背后操控一切的大BOSS。它张嘴时海面上弥漫着大股大股的黑色毒气，经久不散。

黑桃士兵边打边退，按计划将所有敌人引入1号阵地。那只巨人的出现早在王耀的意料之中，波地海战一役就曾出现过巨人。但所让他始料未及的是，那名巨人强悍到无视一切攻击，皮肤如同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属刀枪不入。

军队中也有不少学习魔法的骑士，他们释放出能高温可怕的烈焰术也只能烧穿巨人的一小块皮肤，根本伤不到实质。

这不是一场靠勇气就能打赢的战争。

1号阵地埋藏了大量的硝石和火药，在敌人进入的一刹那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响声，彻底盖过了妖兽的嘶叫。烈火中夹带着御医们从蛇毒中提炼出来的魔药，让火焰得以在皮肤上附着，且进入皮下迅速攻击神经组织。

夜晚的火光堪比白昼，王耀带着一路人马从另一侧方向而来，三面包围住所有敌人，仅空出北面。

巨人拨开道路上的障碍就像推牌九一样容易，它看着远处的黑桃皇宫，橙黄色的眼珠闪烁，不顾一切的往那个方向前进。

乳白色的双翼兽抓着王耀的肩飞上半空中绕到巨人背后，再用力撞上去。惯性的力量让他的剑狠狠戳进巨人的皮肤，甚至全剑没入。他握着剑悬在高空中，利用身体下坠一点点划开伤口。王耀的长剑材质特殊，它甚至在千百年中都能保持锋利如昔，传说中是上天奖赏给最高贵勇敢骑士的礼物。在战前，他还特意请了国中的魔法师为长剑加持上灼伤的魔法属性。

“你要砸我家，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王耀的胳膊早已在之前的撞击中失去知觉，但他依然坚持。敌人要破坏这片独一无二的圣地——美丽的海湾和森林，笼罩在落日中的山峦，绝不可能！

巨人的背部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附近的肌肉翻卷焦黑，剧烈的疼痛沿着神经末梢传到它的大脑，彻底激怒了它。

它的手背到了身后，身体不停地晃动，试图把王耀从身上揪下来，但无奈这个人类动作比它灵活。数次失败之后，它就朝附近的山脉狠狠地撞过去。如此，便可以把王耀撞死。

在这种情况下，双翼兽根本来不及接住王耀，身上还残余着已经干了的斑斑血迹。

王耀笑了笑：“没关系，去帮底下的人。”

说着，他就松开了握紧长剑的手，如风一样迅疾地落了下去。

“为了黑桃国。”

 

 

 

13. 他是传奇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王耀曾在某个海岸边的神殿中见到了亚瑟。神殿中放着他自己的一尊雕像，殿门前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纪念最伟大的骑士。

对方持着棕黑色礼杖，衣饰高贵，但膝盖处染了两抹灰，像是曾在这里虔诚地许过愿。

“你把爱囚禁在这个世界里，不可惜吗？”

王耀在现世中上班时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想到这句话，直到他归来后才发现，自己是来还某人愿的。

是谁让他来到这里，答案清楚了吗？

在向下坠落的过程中，王耀想了很多很多。曾在森林中看过的那次日落，在记忆中颜色还是那么壮丽。一截光滑黢黑的枯枝浸泡在透明的海水里，和初见时没什么两样，或许有点微风轻抚，或许周围有蜻蜓飞舞。

亚瑟静静凝视着远方的眼睛仿佛是王耀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在黑桃国流淌过数百年而未曾变化过的风景。那一刻，王耀觉得自己有些眩晕。这种画面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并且一直存在脑海里变得越来越强烈。在这种感觉中，手背的骑士烙印在滚烫发热。

大地离他越来越近，饱含着无数人的希冀，田鼠先生站在山坡上等待着自己凯旋而归的佳音，猫头鹰夫妇在不远处的空心树枝上安静地蹲着。

手中忽然有了重量感——王耀举起手一看，是他插在巨人脊背后的长剑不知何时回到自己手中。他安然落在地上，毫发未损。

与此同时，远处的海面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在中央汩汩冒出阵阵旋涡，所有的海水脱离了巨蟒慢慢升上天空，如墨如绸一样在天空中环绕、聚拢变成一头雄狮的形状。它冲着巨蟒咆哮，伸出锋利的犬齿合上巨蟒的咽喉。冰冷而渗有毒液的海水像匕首一样划开了蛇皮。

巨人就快要抵达黑桃皇宫，抡起手中的拳头砸向这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但是，一圈淡黄色的光晕却狠狠地把它的拳头震开，震得它吼叫着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扭动着拳头。

王耀一骑黑马迅速赶向皇宫，在劲风中，他举起伤痕累累的手臂，来不及有任何停顿直接将长剑插入巨人的脚踵。

这是最后的魔法阵——于五百年前他和亚瑟、阿尔弗三人以血封存的保护魔咒，保护这个国家不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攻击，到了危急存亡关头才能迸发出强大的能量。到时，整个黑桃国都会奋起反击，哪怕是一棵树、一抷土、一方大地和一片海，都会变成这个国家的士兵。

海是黑桃国的海，宫殿是黑桃国的宫殿，它们有它们自己的反击方式。只要在位的统治者一滴血便能启动这个魔法。

这些都是王耀记忆深处的东西，他没有忘记，只是藏起来了而已。

在他尚未觉醒之前，他无法得到这个国家的认可，也就无法启动这个魔法。如今，他便是名正言顺的黑桃国骑士长。他，回来了。

从北方出现大片冰雪袭来，瞬间冰封了大地，寒冷的空气，像一个难以逃脱的捕兽夹一样把所有难听的嘶吼全都封印在永恒的白色中。被冻住的妖兽全都陷入黑桃国自动裂开的土地，土地合拢时也就是它们被挤碎身亡的时刻。海浪顿时凝结成尖锐的冰柱，根根刺中巨蟒的身体内。灰蓝色的血液从它体内流出来，也马上被冻成冰棍支楞楞地在地上滚动。

一头白毛熊叼着小金龙的后脖子出现在山坡上，后者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伊万对王耀挥了挥熊掌，含混不清道：“嗨，小耀，你回来了？”

王耀恢复了记忆，剑术灵活精巧到不可思议。他顺手斩杀了一头妖兽，把兔子先生从废墟底下救了出来，这才看清邻国的国王嘴里叼着的竟然是自家陛下。

“那个......陛下你怎么可以叼着陛下？”

看看这关系复杂的。

“一场交易，还是阿尔弗点头同意的。”

阿尔弗看见王耀走过来赶紧扯住他的袖子:“我没有我没有，救我啊，我不想死，呐——！”

然后黑桃骑士长当什么也没看见，吩咐了士兵去收拾乱摊子，独自跨上独角兽的后背对伊万笑道：“我去接皇后殿下，陛下您自便，把这家伙弄死换解药也行，我顺道一起接回来。”

现在的王耀，早就不是那个21世纪的小白领了。

他想起了亚瑟的剑术是跟自己学的，想起了阿尔弗处理财政要务是自己教的。他想起了很多事，比如阿尔弗偷他的袜子、亚瑟藏他的衣服、两个人合伙扮鬼在城堡里四处飘荡吓唬自己。

王耀幻想着小狮子刚刚从圣湖中重生出来的模样，磨牙——新账旧账一起算，想想就带劲！

那个爱操心的骑士长又回来了，真正的。

 

END

 

*它的前传《波地海役》到时候写完了一起发吧，隔得比较长会不太方便补呢……（跑掉）